产业园区在中国已经走过了四十多年的发展历程,在双碳目标、城镇化下半场的背景下,如何实现可持续生长?
根据《经济大辞典》定义,城市是人口集中、工商业比较发达的地区。因生产力发展、社会分工而起源的城市,天生负有产业聚集的使命。
爱德华·格莱泽在《城市的胜利》中指出,城市是人、公司之间空间距离的消失,代表了接近性、密度和亲近性。步入工业时代以来,工业园区进一步强调了接近性、密度和亲近性,成为城市高效聚集产业的载体。根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EP)的定义,产业园区是在一大片的土地上聚集若干个企业的区域,最早起源于英国和美国,作为克服城市中心日益增加的物业成本和环境污染成本,选择在郊区建设投资的一种产业地产。
我国产业园区起步于20世纪70年代末,深圳蛇口工业区动工建设,中国的改革开放进入产业发展的开创性时期。作为一种集中企业和产业的经济发展区域,产业园区是中国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外向型经济的新运作模式,承担了政策实验和制度创新的任务。
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综合考评中“八连冠”的苏州工业园区,便是其中代表。仅次于北京中关村、上海张江和深圳高新区,苏州工业园在国家级高新区排名中位居第四。
1992年 9月,时任新加坡内阁资政李光耀访问中国,表达了中新合作共同建立工业区的意向,此后,中新双方多次协商和实地考察,最终选定盛产名园的苏州。1994年2月经国务院批准设立行政区划面积278平方公里的苏州工业园区,其中,中新合作区80平方公里,中国和新加坡两国政府间的第一个合作项目正式启动。
苏州工业园区的建设,也为这座国家首批历史文化名城及时保住了老城风貌。在2022澎湃城市更新大会现场,中国科学院院士常青在演讲中提到巴黎在保护老城的同时还要继续发展,因此在上世纪50年代建设拉德芳斯新区,形成新城老城并峙的关系。常青指出,苏州完整保留了城郊可观的山水格局和城中经典的古建园林,以及部分古城街区的历史结构,有效管控了肌理、尺度、高度等街区构成要素的变化。
在城市建设大规模展开初期,苏州同步制定实施古城保护规划,通过在古城外面建设工业开发区和高科技园区,分解城市过度集中的功能,真正践行了梁思成先生关于古城保护与城市建设方面的主张:“一个历史性城市,要保护老城、建设新城,两者才能相映成辉。”
2024年底,盛裕集团首席执行官兼董事会董事乔全生飞赴苏州,出席苏州工业园区30周年系列活动。作为苏州工业园区30周年发展的深度参与者、推动者,他告诉记者,城市是一个可以自适应的复杂系统,产业园就像是系统间隙中产生的有机板块,它的触角可以渗透进城市脉络,从而衍生出多元的产业结构。
乔全生
澎湃新闻:盛裕集团如何参与苏州工业园区30年来发展,新加坡的哪些先进经验被运用于该项目?
乔全生:新加坡工业园区的开拓者原新加坡裕廊集团(JTC)的技术服务分支机构——裕廊国际,受命担任园区第一,二,三阶段的总体规划(包含开发指导计划),以及整个场地项目管理。2015年,盛邦国际(原新加坡建屋发展局下属的建设与发展部门)与裕廊国际合并成立盛裕集团,裕廊国际成为盛裕集团的全资子公司。因此,苏州工业园区项目也是盛裕集团正式进入中国的里程碑。
在这30多年中,从早期的规划、到如今的可持续创新,我们始终以全局的策略参与在苏州工业园区的发展进程中。总的来说,我们是从三个层次将新加坡的成果经验运用于苏州工业园区的开发,第一层是城市规划,第二层是产业导入和营商环境,第三层是社会治理和公共服务。在保证绿色可持续的“产城融合”大前提下,最核心的城市规划指导是一张蓝图绘到底,先地下后地上,保持空间和设施的弹性。在2024年这个重要节点,我们将新加坡先进的绿色净零碳指标体系引进苏州,落地在苏州工业园区中,是我们参与中新合作突破创新的一大举措。
澎湃新闻:产业园区一直以来备受诟病的是只有生产没有生活的问题,缺乏简·雅各布斯强调的混合性。苏州工业园区作为江苏唯一的外资总部经济集聚区,如何实现产城融合、“三生”一体?
乔全生:前面提到我们在最早期的规划过程中就全面地考虑到了未来产城融合的需求,城市因人而荣,发展必然是以人为本。在苏州工业园区中新合作的70平方公里中,我们将产业、居住和公共空间三者的比例最大限度地靠近1:1:1,将金鸡湖打造为园区核心。保留各类生活设施空间,可吸引大量企业的同时,最重要是留住就业人口,才可实现长期稳定的可持续发展。金鸡湖如今成为国家5A级景区,在首期开发区湖西大概8平方公里的范围,我们采用汉堡包式夹层结构空间布局,中间作为园区商业服务中心,南北两侧布置居住区和邻里中心,外侧布置工厂企业,形成一个适宜人们居住尺度的合理动线。同时,我们张弛有度地对开发节奏进行控制,更好的体现商业价值,稳住了人,提高了经济,发展了产业,这样一来自然实现了可持续的“产城融合”。
澎湃新闻:苏州工业园区作为城镇化上半场的样本,已经走到了三十而立的壮年时代。城镇化下半场,如何实现可持续生长?
乔全生:一座城市从初见雏形到稳健发展,其实每一步都离不开可持续理念的指引。从早期的规划到中期产业调整再到未来的创新突破,其实我们一直在寻找一条适应苏州工业园区的ESG道路。ESG 所面向的环境、社会和治理三大维度与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内涵高度契合,因此近年来日益为城市发展领域所“借用”,提出“城市ESG”等新兴的规划设计概念。我们认为,在产城一体的大前提下,构建园区的可持续发展体系,便是引导可持续城市发展的必经之路。我们须结合园区本体的特定属性和内在诉求,将ESG理念和逻辑进行有机“化用”。这一体系并非对园区的运营管理按照ESG分类进行简单的归纳,亦非仅仅为了自上而下的“双碳”目标,而需要面向园区规划设计者、使用者、运营管理者以及资本市场多方构建综合的策略性体系和工具,以评估、指导和服务园区全生命周期的发展。
澎湃新闻:双碳目标下,对产业园区提出哪些挑战,盛裕集团有哪些应对之策?
乔全生:在国家宏观碳中和路径指导下,园区面临的挑战是多维度的,加强科技创新加速转型升级,对园区产业结构、用地结构和能源供给结构的调整优化,以及能源利用效率提升,构建园区的碳中和路径等,都需要积极措施应对。此时优先级显得尤为重要,针对园区的碳中和目标,应重点关注两个园区核心价值,一是低碳减排及资源循环;二是韧性生态环境建设。这些价值充分考虑产业的生命周期,最终助力实现产业链的低碳化。
在科技创新产业升级上,盛裕集团与新建元集团吉宝有限公司合资的中新绿色数码港 (CSGDH) 作为行业领先脱碳解决方案试验区,是新加坡和中国合作的未来零碳排放工业区的探路者。为新加坡城市更新发展局打造的新加坡“第二中央商务区”——裕廊湖区(JLD),作为一个工业片区再开发项目,是城市可持续示范区,并作为“沙盒”试验场,为以可持续相关的创新城市解决方案和监管政策提供试点空间。目前该项目已经吸引了多个试点提案,如自动驾驶汽车、生态友好型休闲设施以及可持续材料建筑。东方临港产业园项目进程中,我们通过规划建设净零排放生产基地,积极应对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和碳排放交易体系(ETS)的挑战。通过先进的环保技术和管理措施,支持中国的“双碳”目标,推动行业向低碳和可持续发展方向转型。